近日與友人提及「理性」與「反理性」的問題,友人說如果無法跳脫「理性」與「反理性」的二元觀點,無法得到思想上的突破。這樣的問題設定極具有特殊的啟示意含:首先要問的是是否真的具有所謂「理性」與「反理性」的二元分割?另外要問的是這樣一種「跳脫」,是建築在含攝二者、揚棄二者、選擇性揚棄,或者是辯證式動態融合。但一連串的問題本身其實只是要回答這樣的問題:所謂的「理性」與「反理性」之間的關係,甚至是這樣的區分本身的有效性。

  自希臘哲人開啟對思考的重視開始,認知的原點、發動的核心在我們試圖理解人類心思如何運作的過程中,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因為沒有理解到這個核心,似乎無以解釋何以人類的思考會以某種特殊的形式出現。而這樣的追查最後落在了「理性思維」上。對理性的探討似乎成了整個問題最後的提問方式,取得了獨霸的地位。但是這樣的提問方式也因為撇開了過去除了所謂「理性」思維以外的各種對外界資訊處理的其他模式而遭到了抨擊:理性被視作認知的唯一方式的謬誤漸成共識。

  但是問題並非被清楚的重新設定,作為「反理性」的思潮態度正是作為對此問題做出設定的統一陣線,但是該如何去認知這樣的統一陣線。「反理性」反對的是理性本身,「反理性」反對的是理性的假設,「反理性」反對的是理性對過去其他不同的認知方式的忽略。「反理性」的問題意識以及處理對象的焦點充滿了模糊性與不確定性。因為這樣的模糊性以及不確定性,使其在處理問題上也只能通過消極的批判與指責,並不能夠通過一個特殊的立場形成一種特殊的論調與理論架構。

  解構理性的旗幟可以以「批判理論」、「後現代論調」的觀點還作為一個鮮明的標誌。「後現代論調」標明一個解構理性的論述特色,認為並不存在一個客觀存有的共同意識,所有的理性都是對人類自由論述、自由伸張主體的一種壓抑,那是一種帶有點點觀念論色彩的說法,其中不乏有來自語言學轉向所帶來的刺激下的不知所措,直到受到批判理論中顯著的權力壓制的論述要點,這樣的不知所措轉向積極面向虛無主義的境地,即便其本身所謂的主體性的描述與彰顯在此刻也變得脆弱不堪,建築在一個對個人的理性的基本信仰上,認為在無結構壓力的景況底下的得以完全彰顯的價值信念。「批判理論」同樣接受來自語言學轉向的刺激底下,轉向去接受尋常觀念背後運作的特有權力結構,並試圖追尋在結構其可能的人為假造性與建構性,觀念的自由在這裡受到很大的侷限,人類本身對外在的認知可以透過共同建構加以行塑,但是這樣的世界本身就被認定是與事實可能造成一定距離,甚至對他們來說,或許也近乎後現代論調對許多過去認定客觀實存的任何事物染上一點自認為救贖性的觀念與建構色彩。

  問題到這裡並沒有結束。批判理論對於結構的了解,權力的壓制仍然建構在對現實社會以及情況的理性推論,即便是交叉共識的建構模式同樣將個人視作一個理性的個體,所謂的權力結構本身仍舊是一個理性運作的集體創作,也許在不同時代流變中會參雜了許多特有的因素,但是這些因素在細緻的考察之下,本身仍舊被視作一種理性運作的結果,即便問題的開端是從觀念出發,這樣的結論最終仍然脫離不了對理性的最後承認。「後現代」的虛無化論述特色,儘管最後將之定位為個人主體的展現,建構的意味、觀念的意味、乃至主體的意味,本身都設定了帶有原子個人特色的理性價值取向。問題只是換成一種不同的方式:人有沒有辦法完全自由運作理性?來自許多對自由主義的根本批判,最後也同樣建築在此,這並未完全極愧對理性的根本批判,相對的是從另一方面接受「理性」這一根本預設,問題從核心轉向對外圍運作的討論。

  「反理性」與「非理性」之間需作一個明確的定義切割,同時「反理性」要形成另一種特殊論調必須先指出對理性的特殊形式的理解,不能僅是對理性的某一個部份的特徵做出批判,換言之,不能僅就修正意義來做出論述,相對地,要從「理性」這論述在議題設定上、價值取向上做出超越性、甚至涵蓋性的解釋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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