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齣八大播的「說好不准哭」的短片,故事從兩個布農族的小朋友說起,父親為了家計而到都市去工作,因為家庭的緊急事件讓這兩個小朋友離開了家到都市去尋找父親的身影,在尋找父親的過程中,遇到一名剛放學的小女孩。也許正是因為這三個小朋友的年紀都很小,小孩直率的感情也不斷的激動著情緒,看完之後除了不捨之外,心情也隨之陷入了低潮。

  這樣的不捨主要還是來自於故事並沒有給一個明白的答案,小孩並沒有找到父親,同時弟弟也在找尋父親的過程中失散了,此刻可以感受到哥哥沒有方向地蹲坐在地上,默默的數著數,並告訴自己不准哭,但是這樣的堅強的告訴自己、說服自己的舉動看在旁人眼裡,反倒油然生起一種不捨之情,也有種無從幫起的無力感。儘管故事中暗示著父親意外身亡了,但是刻意安排的模糊,卻更強化了那種對未來無法確認的感受,直到弟弟也跟著失散,哥哥本身如此,弟弟似乎更是如此,所有人都彼此失散,孤獨而無力的活著。

  這大概是本片所要強調的主題,當外來的文明不斷侵犯、壓迫著原住民的生活空間時,將會給他們帶來什麼樣的壓力,造成什麼樣的悲劇,看到的只是無數的家庭被不斷拆散,但更深的或許是那個永遠不知道該往何處去的茫然與疑惑。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所帶來的衝擊往往最令人無所適從,尤其當這樣的轉變來的如此迅速與無可轉圜,原本熟悉的山地生活隨著都市的不斷開發而受到破壞,這些原本熟悉山林生活的人,不只要接受因接觸不同生活方式的可能衝擊,當這樣的衝擊使的他們成了弱勢者時,他們必須要被逼著重新去認識對自己與過去,尤其面對外來文明,這樣的重新認識更多地出於不情願或是被強迫洗腦,要求價值觀上的扭轉,接受來自強勢文化所謂的「教化」,殊不知這種自以為賦予平等的教化與補助,實際上早已建築在最不平等的基礎上了,「為甚麼要接受這樣的價值觀。」這個問題早就已經被當作不被討論的先驗共識,但這無疑已經否決了那些弱勢文明應有的發聲權。

  但這樣的情況絕對不會只有發生在原住民身上,他們反映的是一個更大的疑惑:所有即將被淘汰的價值觀與過去的生活方式也不斷地受到同樣的對待,甚至是在號稱全球化的現代,如果不是這樣的茫然與疑惑,我想本土化的聲浪也不會這麼悍然的印入我們的眼簾。這是一個難解的問題,當兩種不同的價值觀彼此相衝突時,該如何抉擇,也許多元並存會是最理想的,但這樣的理想往往卻也是最難以實現。我們不斷地揭示著在不同價值觀底下的權力運作與壓迫,試圖給予多元價值觀一個合理的存在理由,但是這樣的訴求卻也不過被認為是一種試圖抵擋進步與發展的說詞,要求那較好的人給予我們一點關愛的眼光,從來就不是真正認為這些共存的價值確實有其該被考量的存在價值。真正無力的根源就在這裡,時代或許是要進步的,但是進步的步子不應該是這麼的偏狹,也不應該這麼的獨斷,更不應該這麼的不受牽絆。或許就從來不具有進步這件事,我們不過是在不同的地方上給予不同的特別關愛,而當我們過份的關注在這方面時,我們認為我們擺脫了過去,獲得了成長。

  如果那那兩位原住民小朋友的家庭代表著是這樣的悲哀,我想故事中的小女孩或許也反映著對這個社會的反諷。如果原住民的生活因為受到影響而不得不來到都市,那麼從小就在都市中長大的小女孩或許該是快樂的吧,但是直有當她遇到兩個原住民小朋友的時候才真正感到生命的愉快。擁有著手機、花用不完的金錢,但她總是一個人,一個人上學、一個人放學、一個人在麥當勞裡吃飯,一個人與兩個不認識的小孩在一起,從認識到陪伴他們跑遍整個台北,找尋他們父親的下落。小女孩的形象是孤獨的,就像是最後的原住民哥哥一樣,必須承受著被撕裂的人際關係,甚至當原住民小朋友以成雙出現的時候,小女孩孤獨的形象更加明顯,儘管都市裡的人是那麼的擁擠,但卻不如結伴的原住民小孩那樣親密。小女孩的笑容似乎也說明了如同原住民小孩的茫然與疑惑:我的真正生活該是怎麼樣的一回事。當小女孩將自己的書本丟給原住民弟弟的時候,他背的很開心,小女孩也笑得很開心,但是看在眼裡,卻覺得這麼重的書包是這樣一個小女孩必須天天背負著的,當弟弟開心地跑著的時候,卻讓這樣的開心與新奇趣味蒙上一層陰影,形成強烈的反諷,無形中也對都市文明價值的一種質問。

  這樣的質問或許也來自這樣的一個對比。當小女孩陪伴著他們找尋父親的時候,遇到了工地的主任不禮遇的回應,但是後來卻又熱心地幫他們找到了父親可能的工地所在,但是當小女孩遇到了父親的友人時,卻只是將小女孩送回家,並沒有協他們一起完成他們的目的。原住民小朋友的處境很明白的被陳述著,但是我總是掛念著回到家後的小女孩會是什麼樣的遭遇,這樣的空白卻留下了更多的唏噓,她對原住民兄弟的承諾並無法兌現,在片中或許沒有任何的承諾是兌現的,或許受到來自父母的勸阻,但可想而知的是她又回到了過去的生活中,生命中偶然遭遇到的小火花就這樣失去了下文,當小女孩在座車裡最後的一個笑容彷彿是看到了有利的幫手,又似乎只是勉強擠出來的,說明她的「旅程」即將要結束了。她無從參與接下來的事件,但這樣的遺憾卻是來自教育的成熟大人們。在家中的小女孩或許與父母親有著爭執,但是這樣的爭執只會被認為是不成熟而被「教化」必須忍耐過去,並接受或許在幾天後就會看到的新聞。這樣的心態不也在處理不同價值觀與生活方式間的摩差中出現嗎?我們只能認為他們不過是無知,但卻從未能真真正正地去了解彼此間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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