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H

坐長途班車的感覺如何？舟車勞頓的疲累生活，緊張、匆忙的步調最
能從長途通勤中領略。在一次通勤中，短短不到一個小時的便捷竟使
我意外的感到煩悶。

一個小時是世上最折，也最尷尬的時間單位，尤其擺在交通上，沒有
辦法在那一個小時充分補充可能在車程上耗費的體力，也沒有辦法在
那一個小裡做完一件在抵達目的地之後預計執行工作的準備。

那一個小時的尷尬最無法得到旁人的同情與體諒，不論是自己或其他
人，那不是個很好的承認、可估量的時間單位，可以原諒一天、半天
的期待，也可能接受十分鐘、二十分鐘、三十分鐘的堅持，但正好就
是一小時，不多也不少卻無法在我心中找到一個合適的擺放位置。

它實在太難準確的抓準時間，也實在榨取掉人容許範圍內點滴接受的
忍耐限度。所以我決定在下一次將時間延長為近乎兩小時，讓自己能
夠獲得一個完整的休息、或只準備時間。

我想這些都是心態，對於一個將時間刻度看的不是麼細密的我來說，
太精細的時間控制對我都是一種殘酷的凌遲，儘管我知道這攸關效率
問題，但我總覺得人很難真正自由的、獨立地活在世上，永遠存在著
外力的干擾，無心的壓迫，生命變得充實而豐富，但卻也變得狹窄而
令人窒息。

從人類開始學會度量之後，腦袋裡的神經線跟褶皺，都清清楚楚的給
算個精準，繃的緊實，「精準」這回是就像馬蹄鐵一樣，保護著馬的
腳，卻又緊緊嵌在馬的指甲上，我們只能期待在指甲長長之前，修飾
一下馬蹄鐵，再重新釘上去。

時間支解了人的生活，也支解了人的一切，許多慣例、悲痛、喜樂的
經驗都備註一個經大眾共同修訂頒布的時間表，使它們都可以被預測
，使人提早警覺，也使人提早擔心，「擔心」本是針對驟然虛無飄渺
的茫然，如今卻在預計之中，且提早了許多。原本茫然還摸的著若隱
若現的點點實體，如今卻像是打在空虛的自我束縛中，逼著自己走進
人群裡，像著人群，但又由衷的掙扎著，這是人長久以來的拉扯，而
且長註在內心，而且懷疑自我的無稽恐慌。